特朗普"疯狂带货"的羟氯喹到底是种什么药？
来源：科普中央厨房科学加
新媒体编辑/陈炫之
撰文/宋梦冯晓红(医疗健康组)
审稿/采访专家：
魏伟(国际基础与临床药理学联合会临床药理学分会理事、中国药理学会副理事长、安徽医科大学临床药理研究所所长)
特朗普多次“疯狂带货”的羟氯喹成为美国新晋网红，他本人声称已服用两周。有关羟氯喹疗效有哪些研究成果?到底能不能抗击新冠?
特朗普多次“疯狂带货”的羟氯喹成为美国新晋网红，他本人声称已服用两周。有关羟氯喹疗效有哪些研究成果?到底能不能抗击新冠?新冠病毒肆虐至今，仍未找到能治疗的针对性药物，但这期间倒有不少“神药”出没。
3月中旬，美国总统特朗普公开表示，对抗新冠肺炎，氯喹“给人们带来了希望”。此后的近两个月间，特朗普多次“疯狂带货”，在白宫新闻发布会上力荐羟氯喹。就在前几天，他还在白宫发布会上对外宣称，自己已经服用羟氯喹快两个星期了，目前感觉良好。
(图片来自微博)(图片来自微博)
经特朗普这么“种草”，羟氯喹成为美国社会的新晋网红，一度被认为是抗击新冠病毒的“神药”，被抢购一空。
事实上，氯喹类药物此前已在国内引发关注。
2月份的时候，在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召开的新冠肺炎主题新闻发布会上，科技部生物中心副主任孙燕荣表示，经过临床试验，磷酸氯喹用于治疗新冠肺炎具有疗效。磷酸氯喹片也被《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(试行第六版)》列入治疗试用药物。
▲2月17日举行的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新闻发布会上，科技部生物中心副主任孙燕荣介绍了新冠肺炎药物研究的进展情况。(图片来自中国网)▲2月17日举行的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新闻发布会上，科技部生物中心副主任孙燕荣介绍了新冠肺炎药物研究的进展情况。(图片来自中国网)
3月16日，《上海市“2019新冠病毒病”综合救治专家共识》(简称上海方案)中，提出了使用硫酸羟氯喹治疗轻中度新冠病毒肺炎。
“氯喹”究竟是啥“神药”?它真的能“对付”新冠肺炎吗?
万众期待的氯喹到底是啥
氯喹其实是一种很普通的“老药”，早在上世纪30年代，为了对抗疟疾，德国科学家研究合成了此药。
当时，这个抗疟奇迹药被广泛应用，但人们也因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，后来“猖狂”的疟疾产生了抗药性，同时不良反应也较多，很快人们对疟疾便无计可施。现实需求的推动，新型抗疟药羟氯喹，在氯喹的基础上研发成功。
相关专家表示，羟氯喹的分子结构与氯喹十分相似，从化学式看，羟氯喹中的羟乙基替代了氯喹中的一个乙基，从而使羟氯喹在胃肠道中吸收的速度更快，在体内分布的更广，能够更好地发挥抗疟疾的作用。
▲氯喹、羟氯喹的化学式对比图▲氯喹、羟氯喹的化学式对比图
除了抗疟疾，两者还有其他的“本领”。氯喹还可用于治疗肠外阿米巴病等。羟氯喹的不良反应略低于氯喹，也被用于治疗红斑狼疮、类风湿性关节炎等免疫系统疾病，也因此得到大面积推广。
1955年，羟氯喹在美国上市，目前已经在70多个国家获得批准上市。梳理发现，在中国羟氯喹仿制药仅有两家批产，国家药监局药品数据库显示，除了原研厂家(赛诺菲)之外，上海医药是国内唯一拥有羟氯喹(商品名称为纷乐)生产批文的企业。
再来说说磷酸氯喹。药如其名，这是一种磷酸化了的氯喹，也是氯喹家族的，两者大部分化学分子式相同。
▲氯喹、磷酸氯喹的化学式对比图▲氯喹、磷酸氯喹的化学式对比图
据专家介绍，此药是上市多年的抗疟药，也可用于治疗肠外阿米巴病、结缔组织病、光敏感性疾病(如日晒红斑)等。
氯喹家族的确具有抗病毒活性
硫酸羟氯喹出现在《上海市“2019新冠病毒病”综合救治专家共识》(简称上海方案)中，特朗普的公开“代言”将羟氯喹推上风口浪尖……这一系列事件的发生也是不无原因的。因为后来又有研究陆续发现，氯喹类药物具有抗病毒活性。
2004年，有报道指出，国外科学家研究发现氯喹具有抑制SARS病毒(与新冠病毒同属，均能引起呼吸道疾病)在体外复制的作用。其能够有效抑制禽流感H5N1鼠肺中的自噬作用，减轻肺泡上皮损伤，抑制病毒基因表达，影响病毒复制。
(图片来源于网络)(图片来源于网络)
另外，一些体外及动物实验发现，羟氯喹对包括HIV病毒、SARS-CoV病毒、MERS-CoV病毒在内的多种病毒均具有抑制作用。而且由于各种病毒的研究进展不同，对于不同的病毒，羟氯喹的抗病毒原理也略有不同。
例如，实验证明，对于HIV病毒、登革热病毒、寨卡病毒等，羟氯喹可以通过改变内吞体及溶酶体的pH值，使其呈现出酸性，让病毒没办法活着逃脱出来。
再如，“细胞因子风暴”是冠状病毒致命的原因之一，而研究认为，羟氯喹有阻止发生“细胞因子风暴”的功能。还有研究表明，羟氯喹可以使冠状病毒进入细胞的通道被封闭，使其失去感染细胞的能力，从而能够对抗冠状病毒引起的SARS、MERS等疾病。
基于这些研究结果，在新冠肺炎疫情面前，氯喹类药物的抗病毒功能再次引起人们的重视，
很多专家认为此类药可能具有潜在的抗新冠病毒活性。
截至3月5日，全国共有22项与氯喹或羟氯喹治疗新冠肺炎的相关临床试验已申报。但其中有3项关于羟氯喹治疗新冠肺炎的临床试验，因缺乏患者而撤销。
氯喹来袭，对抗新冠病毒能否有胜算几率?
上面提到的研究，多是体外实验结果，注意，是体外研究!
国际基础与临床药理学联合会临床药理学分会理事、中国药理学会副理事长魏伟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，药物的药理作用和机制研究涉及几个环节和阶段：
体外实验是在细胞、病原体、分子等水平上进行的，如果有作用，需要在病原体或化学、蛋白等诱导的整体动物疾病模型上，观察药物的疗效或预防作用，涉及药物的药效学和药动学，也就是药物与机体的相互作用及其规律;由于动物与人体存在差异，药物的疗效和不良反应如何，最终也必须在人体进行科学的临床试验，以得出是否安全有效的结论!即使在监管部门批准新适应症上市后，仍需进一步密切观察安全有效性，评估受益和风险情况，做到合理用药。
因此，体外实验抑或动物实验仅仅是基础，但很重要，且有提示和进一步研究价值;而经科学设计进行的临床试验所得结果是最重要的工作，不合适、不科学的基础与临床研究只会给患者带来害处!
总结专家的观点，对抗新冠病毒，氯喹家族好不好使，最终还是得临床研究结果说了算。然而，目前真正应用于临床的研究，数量很少，结论也不一致。
在国内，有部分实验显示，磷酸氯喹对于治疗新冠肺炎，具有确定性的疗效。且在3月份，我国发布的最新版《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(试行第七版)》中，也明确指出磷酸氯喹的使用方法，即18-65岁成人：体重大于50公斤者，每次500mg、每日2次，疗程7天;体重小于50公斤者，第一、二天每次500mg、每日2次，第三至第七天每次500mg、每日1次。
2月18日，钟南山院士在广东省政府新闻办举行新闻发布会时表示，磷酸氯喹够不上特效药，但是根据现有情况来看，对于治疗新冠肺炎是有些帮助的。
(图片来自微博@中国新闻周刊)(图片来自微博@中国新闻周刊)
在4月20日，由美国退伍军人医疗系统、南卡罗莱纳大学、弗吉尼亚大学等机构给出的一项研究证明，曾被特朗普力荐的抗疟疾药物羟氯喹，在大规模的全美退伍军人医院新冠肺炎病例治疗数据的分析中显示，羟氯喹并未显示出任何益处。且没有证据能够表明羟氯喹与阿奇霉素联用，或不与阿奇霉素一起使用，能降低新冠肺炎住院患者的死亡风险。
而来自美国的另一项1400例大样本研究观察发现，羟氯喹一点用都没有。不仅如此，他们的进一步分析发现，800多个服用羟氯喹药物的患者，与500多个没有服用羟氯喹的患者效果一样。而且180多个上了呼吸机的重症患者，一个都没有好转。
近期，国内最新的一项研究结果出炉。该研究由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牵头，是全球首个对于硫酸羟氯喹治疗新冠病毒感染的多中心、平行、随机对照临床研究。
▲5月18日，瑞金医院召开新闻发布会，介绍硫酸羟氯喹治疗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研究成果▲5月18日，瑞金医院召开新闻发布会，介绍硫酸羟氯喹治疗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研究成果
研究证明，与标准的治疗方法相比较，联合使用羟氯喹治疗并不能带来病毒转阴的额外获益，故而不推荐轻中度患者使用。该项研究成果已经被英国医学杂志(BritishMedicalJournal)正式接收。
5月22日，英国《柳叶刀》杂志在线发表的一项研究显示，抗疟疾药物氯喹或者羟氯喹无论是单独使用，还是与特定类型抗生素结合使用，都对治疗新冠病毒感染没有明显益处，使用不当甚至可能引起一些并发症。
再来回到特朗普应用羟氯喹预防新冠病毒。在新冠疫情下，美国药品权威管理机构FDA(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)颁发了羟氯喹对于新冠病毒感染的紧急使用授权，但在该药物的紧急授权中，FDA称该药可用于治疗新冠病毒感染，而不是预防它。同时，FDA也发出了警告：这种药物会产生严重的，有时是致命的不良反应，因此不应在医院或临床机构外使用。
而且近日，针对特朗普的说法，美国一名因患狼疮长期服用羟氯喹19年、却依然不幸患上新冠肺炎的女子，也站出来自曝这个药的真相：羟氯喹对于新冠肺炎来说并无效果。
(图片来自微博@新浪新闻客户端)(图片来自微博@新浪新闻客户端)
如果氯喹也有性格，估计它会这样说：我可以去抗疟疾，也可以对付免疫系统疾病，但是拿我去对付新冠病毒，还得看我自己愿不愿意。
盲目服用当心“不良反应”造访
理想是美好的，现实是残酷的!就目前的临床研究结果来看，不管是羟氯喹还是磷酸氯喹，都没有显示出对抗新冠病毒有积极作用，而且吃了氯喹类药物的，反而出现不良反应的概率更高。
据相关专家介绍，服用氯喹类药物后，可能会出现这些不良反应：胃肠道反应(腹泻占据了大头)、皮肤反应(皮疹、皮肤瘙痒等)、神经肌肉反应(骨骼肌瘫痪或肌病等)、损害眼睛(复视、角膜炎、视网膜病等)、血液系统损害(再生障碍性贫血、溶血性贫血、血小板减少症等)等。
(氯喹使用说明书截图)(氯喹使用说明书截图)
氯喹类药物还会伤害中枢神经系统和心血管系统，令服用者出现头痛、易怒、神经质、失眠、精神病、心律失常等不良反应。就在2月25日，武汉市普仁医院急诊科接收了一位伴有精神异常、恶性心律失常的患者。该患者出现这种紧急情况的原因，是由于其在未患新冠肺炎的情况下，过量服用硫酸羟氯喹。
如果盲目、过量服用，甚至可能引发继发性心律失常而致死。3月24日，美国全国广播公司新闻报道称，在美国有一对未感染新冠肺炎的夫妇，为防止感染服用磷酸氯喹，但随后丈夫不幸身亡。而其妻子目前正在重症监护室接受治疗。
有国外学者警告，氯喹类药物的心血管不良反应需要重视，即使无心脏病史患者也需慎重使用，要注意剂量个体化，小剂量谨慎用药。
国内也曾调整对氯喹类药物的用量。2月21日，湖北卫健委发布《关于严密观察磷酸氯喹使用不良反应的通知》，通知称，据中国科学院武汉病毒所通报，磷酸氯喹在成人中的致死剂量是2~4g，而且是急性致死。要求各定点医疗机构在使用该药物治疗过程中进行严密观察，出现严重不良反应的个案信息需及时报告。
随后，为确保该药在临床使用中更加安全有效，国家卫健委网站也公布了《关于调整试用磷酸氯喹治疗新冠肺炎用法用量的通知》。
(来自中国政府网)(来自中国政府网)
相关专家共同提醒，磷酸氯喹和羟氯喹都是处方药，在服用时，应谨遵医嘱。有些特殊的患者要谨慎使用，比如有心脏病病史者、心动过缓者(心率<50次/分钟)、精神病患者、酗酒者、患有肝病或同时使用其他有肝毒性药物者等。
较高的不良反应发生率，使得氯喹犹如一头蛰伏的猛兽，擅自服用是极危险的行为，我们需要去科学地驾驭它。尽管最新的临床试验结果显示，这类药并非治疗新冠肺炎的特效药，也没有证明其具备预防作用，但氯喹的抗病毒作用仍具备研究价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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